绝望之塔第二层(幻影之塔第二层过不去)

绝望之塔第二层(幻影之塔第二层过不去)

作者:骆冬青

初唐有一个不朽的传说,关于神童骆宾王。我们不晓得这位7岁的神童是在何种情形下,写下了彪炳千古的《咏鹅》,但这首诗确实宛然孩童声口,堪称“天籁”。“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后两句,颇幼稚,只说出了鹅儿嬉游于水的情景,却一派天真崭然显露,赋予这首古典儿童诗以高贵优雅的气质。以此一首,小小骆宾王崭露头角!

李商隐有诗云,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那么,小小骆宾王手中,有“彩笔”“神笔”么?也许有,却未必来自“梦中”。成长中的骆宾王,历经坎坷蹭蹬,乃至系于囚牢,这一切不断地唤醒、磨折、幻灭着幼稚的梦;岁月,令世界在眼前变色,却也令笔墨变化无穷。正是在无从诉说的哀怨思虑中,迸发出了惊心的杰作。

绝望之塔第二层(幻影之塔第二层过不去)

他曾深长高歌,在当时就被称为绝唱的《帝京篇》里,记录了李唐王朝的辉煌和辉煌背后的某种黯淡。这篇卓荦不可一世的巨构,似乎宣告着什么。是什么呢?闻一多曰:“洋洋洒洒的宏篇巨作,为宫体诗的一个巨变。仅仅篇幅大没有什么,要紧的是背面有厚积的力量撑持着。这力量是前人谓之‘气势’,其实就是感情。”在李唐盛世之中,诗人以一种特别的敏锐,感到了封建王朝兴盛背后的某种压迫的力量。

是的,个体绝非大时代下无足轻重的草芥。相反,文学产生于个体真切的情感,在个体的悲欢尤其是痛苦乃至绝望中净化升华出来。“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骆宾王《于易水送别》)易水的寒意,是昔人精神的阴影笼罩,更是自身情感的写照。壮怀激烈的情意,需要“寒意”的淬炼,方可深沉郁勃,方可承受更大的风雨雷霆。骆宾王的“彩笔”于是融入了更多的哀欢,“怒发冲冠”与易水“犹寒”之间,激荡着人生的感怀,看似简单,却具有了可怕的张力。

低谷之际,骆宾王写下了著名的《在狱咏蝉》。可这是咏蝉么?“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还有“向天歌”时的天真纯情吗?这位诗人从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还唱么?“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沉重的翅膀,哪里还能高飞?面对萧瑟的世界,努力的歌吟沉落在了杂乱无边的秋风中。

骆宾王的文学生涯中,不能略过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属那篇激越慷慨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据说,骆宾王抨击的对象武则天,初观此文,还嬉笑自若,可是,当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时,猝然惊起,问是何人所写,叹曰:“有如此才,而使之沦落不偶,宰相之过也!”其蕴含的文学力量,竟使“敌人”都深深共情。

骆宾王参与反对武则天的战争失败了,他是死是活,也不可确知。但是,作为文学家的骆宾王却活在了后人的传说中。唐人孟棨在《本事诗》中,记录了一个美妙的传说——

诗人宋之问游灵隐寺,夜间行吟,得句:“鹫岭郁苕峣,龙宫锁寂寥。”诗句第一联却“搜奇覃思,终不如意”。遇一老僧,因曰:“何不云‘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之问愕然,讶其遒丽。又续终篇曰:“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迟明更访之,则不复见矣。寺僧有知者曰:“此骆宾王也。”

此传说中,骆宾王以老师的身份指点宋之问。“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句,显示了一种辽阔博大而又奇丽磅礴的气象,确为一篇之警策。可是,宋之问接续的句子“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却别开境界,缥缈流动,我以为同样无愧为名句。用名句启发名句,这才是真正的“点拨”!

再也无处寻觅,晚年骆宾王,注定只是一个幻影,缥缈于灵隐,剃度了雄心,却似乎诗情仍在,借着别人的诗篇,吟咏出沧海般澎湃的潮水和那一轮殷红的太阳……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骆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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