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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蔡昉 (中国社会科学院)

发表于《China Economist》2018年第1期

摘要

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并非无源之水,而是改革开放的充分条件与人口红利的必要条件相结合的产物。中国改革、开放、增长与共享的经验体现了包容性发展的特征。本文在回顾中国改革进程的基础上,讨论了增长潜力如何通过要素积累与资源再配置转化为实际增长,并指出随着中国二元经济发展阶段发生变化,人口红利迅速消失,中国经济持续发展所面临的巨大挑战。最后,本文为深化改革提出了政策建议。

关键词

发展条件;人口红利;改革红利

* 作者邮箱:caifang@cass.org.cn


一、前言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经济增长成就,综合国力显著增强。通过消除计划经济体制的诸多弊端,中国经济已成功回归生产可能性边界,潜在经济增长率得以全面实现。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霍利斯·钱纳里(Hollis B. Chenery)曾说,“在缺乏必要发展条件的情况下,通过识别并消除发展的主要障碍,便可以实现经济发展的提速”(Brandt 和Rawski, 2008)。

尽管钱纳里强调了体制变革的重要性,然而在缺乏推动力的条件下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这一假设仍然缺乏必要的合理性。因此,为了深入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经验、挑战与前景,应首先对于以下问题进行分析和讨论。

首先,中国经济多年来取得持续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力有哪些?改革开放以来(1978~2015年),中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速达到了9.7%,高于全球平均2.5%的水平。因此,经济发展缺乏必要条件的这一假设无助于了解中国改革开放后潜在经济增长率的实现路径与动力。

其次,中国人民如何分享到了经济高速增长的成果?迄今为止,国内外的观察家普遍明示或暗示中国经济增长缺乏包容性。不考虑使中国学者长期困惑的家庭收入数据问题(Cai,2016),通过简单的反事实分析就可以了解,否认中国经济增长对其人民的普惠性将会导致逻辑矛盾,无法解释改革开放政策为何取得了广泛的民意支持。

本文旨在讨论并回答上述问题。本文其余章节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主要阐释中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出发点与后续逻辑。第三部分通过回应克鲁格曼——杨(Krugman-Young)对中国经济的错误预测,讨论中国改革开放期间助推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力。第四部分从劳动力流动与重新配置的视角,对中国的改革路径进行阐述。第五部分揭示在中国人口红利消失的背景下,改革红利所能释放出的增长潜力。第六部分对全文进行总结,并提出未来改革的政策建议。

二、1978年:改革开放元年

1978年冬发生的两起标志性事件,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重新确立了党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并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方针,奠定了改革开放的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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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安徽省小岗村18家农户决定分田到户,揭开了中国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序幕。这一事件的意义主要是象征性的:第一,安徽、四川、内蒙古等省份已经出现了自发的包产到户实践;第二,这一实践随后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形式被确定下来,并于20世纪80年代在全国范围内得以推广,这也标志着持续了1/4个世纪的人民公社制度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这一改革应被视为对计划经济的首次突破。

有些学者认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中国改革初期唯一值得称道的农村改革(Huang,2008)。实际上,城市部门的改革也得以同步启动,其所取得的成绩并不亚于农村改革。在城市地区,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相互呼应的是国企改革。开始于1978年的国企改革经历了以下阶段:恢复奖金制度、赋予企业经营自主权与利润留存、实行政企分开、鼓励非公经济发展,以及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农户与企业获得了生产所必需的积极性与自主权之后,需要有正确的价格信号,根据其独立的经济利益进行自主决策,在运行有效的商品与生产要素市场中,进行资源的配置与再配置。这一时期的改革旨在理顺价格与市场之间的关系,实现“双轨制”的平稳过渡,即从计划经济逐渐向市场经济进行转轨。

中国的经济改革与开放政策同步推进。经济改革贯穿于对外开放政策实施的始终,同时对外开放在经济改革的过程中也不断深入。中国一方面致力于改革和发展国内经济,另一方面积极参与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1

1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中国经济于1979年开始提速(IMF,2006)。

在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的提议下,中央政府于1979年7月决定在广东省深圳市、珠海市和汕头市与福建省厦门市设立经济特区。这一举措标志着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正式确立。

随后,先行改革试点于1984年拓展到14个沿海城市,之后于1988年拓展到海南省,并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进一步扩大到沿江与内陆沿边城市。中国积极融入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1986年正式申请恢复关贸总协定缔约国身份,并于2001年正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自1978年以来,中国的改革开放迄今已走过了40个年头。孔子曾对人生中的不同阶段做出过如下的经典论述。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有关30年这一阶段,孔子也曾说过:“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如果有圣明的帝王来治理天下,必定在30年后实现天下归仁)”。根据《论语》权威注解,“一代”指30年时间。因此,孔子此言意味着改善民生政策需要30年才能够得以有效实施。同时,经过40年的实践效果的积累,则足以证实改革开放政策的正确性并将经验升华为理论,为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改革者带来启迪,为本国改革的后续推进提供指导。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实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增长,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1978年,中国仍是一个极为贫穷的国家,其人均国民总收入(GNI)仅为200美元,这一数字仅相当于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2.7%,或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平均水平的41%。2016年,中国名义人均国民总收入达到了8260美元,相当于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的20%,或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平均水平的五倍。这一数字使中国跻身于中等偏上收入国家行列。

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不仅创造了赶超发展的奇迹,而且对于全球经济增长和减少贫困也做出了巨大贡献。1978~2016年间,中国经济增长对全球GDP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18.0%。在全球经济增长乏力的背景下,这一贡献尤显突出。2000年到2016年间,中国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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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在减少贫困人口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全球范围内,每日生活费低于2011年1.9国际美元的人口数量从1981年的18.9亿人,下降到2013年的7.66亿人。同时,以相同标准衡量的中国绝对贫困人口从8.78亿人下降到了2520万人。也就是说,中国对全球减贫的贡献率达到了75.7%。图1显示,随着贫困线的不断上调,农村贫困人口的数量持续下降(中国现行贫困线已高于国际标准)。


三、中国如何打破 “克鲁格曼—扬诅咒”?

1993年,世界银行在其年报中首次将东亚经济体的迅猛增长称为“奇迹”。彼时,中国的改革开放与经济增长仍处于“少年”阶段。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1978年到1993年期间,中国实际GDP翻了两番。认识到这15年期间中国所发生的前所未有的变革与持续增长的潜力,林毅夫及其共同作者也将中国的改革与发展称为“奇迹”2

2 见Lin等(2003)。该书的中文版出版于1994年,英文版出版于1996年,并于2003年修订。

然而,当时的经济学界并未就“东亚奇迹”或“中国奇迹”这一说法形成共识。以保罗•克鲁格曼和阿尔文·扬为代表的经济学家就对世界银行(1993)和林毅夫等(2003)所提出的奇迹一说进行了批评。

他们对于中国经济增长所提出的质疑以时间顺序分为三部分内容。第一,克鲁格曼(1994)根据阿尔文·扬的实证研究(Young,1994)对东亚模式提出了质疑,将“亚洲四小虎”贬低为“纸老虎”。他认为中国也属于同样类型的东亚经济体。克鲁格曼提出,中国早期的改革开放所带来的经济复苏效应是短期的且无法持续。这一论断与钱纳里不谋而合,即中国经济缺乏可持续增长的必要条件。

第二,在其随后发表的论文中,阿尔文·扬(Young,2003)试图通过其所一贯擅长的统计手法来贬低中国广受赞誉的经济增长经验。阿尔文·扬提出要将“亚洲四小虎”“从奥林匹斯之巅拉回塞萨利平原”,让中国的黄金经验显现出“贱金属”的本质。而这一提法也得到了克鲁格曼本人的赞同。

第三,克鲁格曼(2013)注意到中国经济近年来放缓的态势,认为这一态势验证了其早期预言的准确性,并进一步预测,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将无法实现从依赖要素积累向依赖生产率提升的成功转型,因此中国经济将最终陷入停滞。

当然,这些“狼来了”式的预言最终都没有成为现实。上述著名经济学家一再做出误判,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试图使用新古典增长理论来解释东亚经济体(尤其是中国)的二元经济发展。根据相关文献整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增长主要贡献因素如图2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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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数据与模型设定会导致不同的估测结果,因此图2所示结果不应被视为准确参数。然而上述结果符合二元经济增长理论所揭示的普遍规律(包括中国的经济增长经验),并受到实证研究的支持。

一方面,中国偏低且不断下降的人口抚养比促进了高储蓄率的形成,另一方面,无限的劳动力供给避免了资本报酬率递减的趋势。因此,资本积累不可避免地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世界银行(1998)早期报告指出,1978~1995年期间,资本积累对于中国GDP增长的贡献率达到了37%。在考察了更长周期的经济增长数据之后,蔡昉和赵文(2012)估测的资本积累贡献率提高了一倍。

有些学者指出,全要素生产率(TFP)的提高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Zhu,2012;IMF,2006)。促进生产率提高的诸多因素中,资本深化(资本——劳动比率的提高)在中国经济增长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且日益凸显(IMF, 2006;Kuijs,2010)。

中国与其他东亚经济体的经验则表明,在刘易斯式的二元经济发展阶段中,劳动力的无限供给的确从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资本回报率递减的现象。例如,有研究发现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资本回报率维持了极高的水平(Bai等,2006),而跨越了以劳动力短缺和工资上涨为特征的刘易斯拐点之后3,资本回报率迅速下降(Bai和Zhang,2014)。

3 刘易斯(1954)认为,二元经济发展的主要特征是农业剩余劳动力以恒定工资率持续向工业部门的过程,一旦劳动力出现稀缺且工资率开始提高,刘易斯发展阶段将会结束。这一转折期被称为刘易斯拐点。有关中国刘易斯拐点出现的时间,参见蔡昉( Cai,2016)。

有利的人口因素确保了劳动力的数量与质量,显著地促进了经济增长。劳动力的充足供给普遍被视为赶超阶段的有利因素。常常被人忽视的是,欠发达国家人力资本的提高很大程度上依赖有利的人口结构,确保了源源不断的人口涌入劳动力市场,使劳动力存量的受教育程度不断提高。

根据世界银行(1998)的估算,劳动投入的数量与质量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17%。另有学者(Cai和Zhao,2012)测算认为,劳动力数量与人力资本贡献率分别为8%和4%。通过将劳动者受教育年限与教育对生产率的影响相结合,Whalley和Zhao(2010)测算出人力资本对于经济增长的整体贡献率不小于38%。

劳动人口在城乡、行业与地区之间,从低生产率向高生产率部门流动,提高了资源配置的效率,显著促进了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除了要素再配置的人口因素以外,改革因素所起的作用也不容忽视。Zhu(2012)研究发现,1978~2007年期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持续提高可以从非国有企业生产率的持续快速提高中得到解释。在更为近期的研究中,蔡昉(2017b)发现,1978~2015年期间,劳动生产率增长可以分解为(第一、第二与第三)产业贡献率55.1%以及部门变化贡献率44.9%。

此外有些学者将人口抚养比作为人口红利的代理变量来估算其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由于上述变量均代表经济增长中的人口因素,我们可以将人口抚养比这一变量作为人口红利的残差。根据Wang和Mason(2008)的测算,1982~2000年期间,人口红利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15%。根据蔡昉和赵文(2012)的测算,同期这一贡献率为26.8%。

总之,中国改革开放以后的经济增长存在着发展所需的必要条件。在缺乏对中国改革开放阶段与二元经济发展阶段叠加时期经济增长动力进行深入分析的情况下,任何对其过去经验的解释都将缺乏说服力,同时对于未来的预测也将产生偏差。也就是说,“克鲁格曼——扬诅咒”并不适用于中国经济,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四、农村劳动力转移:包容性增长的编年史

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为其城乡居民带来了广泛的实惠。1978~2015年期间,中国以劳均GDP衡量的劳动生产率持续提高(16.7倍),推动中国GDP总量与人均GDP分别增长29倍与20倍,同时城乡居民实际消费增长了16倍。包容式的发展使得发展的成果得以共享。高速的经济增长与结构调整扩大了非农就业机会,市场化改革为劳动者提供了收入信号,促进了劳动要素的重新配置。

如图3所示,虽然城乡居民间的收入差距持续扩大,但是二者的绝对收入都出现了大幅上升。随着城市化的迅速推进,低收入农村居民不断向高收入城市居民转变,进一步推动了居民收入水平提高。按时间顺序划分,体制障碍的消除使农村劳动力首先能够脱离效率低下的农业,继而实现跨区域和跨部门转移,最终进入高生产率的城市部门,分享改革开放与增长所带来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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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确立,为剩余劳动力脱离生产率极为低下的农业部门创造了重要条件。改革的初衷是为了赋予农户经营自主权和剩余产量索取权,以提高农业生产的积极性。随着改革的推进,农户获得了生产要素的占有与支配权,这是改革最初没有预料到的。在支付农业税、满足国家统购任务和上交集体提留的前提下,农户可以自主决定种植农产品的种类,自由支配劳动时间。这种自主性使农户可以在农业部门内外自由支配其劳动力和其他生产要素。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人民公社制度、户口制度与农产品统购统销制度形成制度三套车,成为跨部门与跨地区劳动流动的主要障碍。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劳动积极性与生产效率不断提高,农业劳动力出现剩余。在市场机制的推动下,打破体制性壁垒,推进改革成为大势所趋。因此,农村剩余劳动力逐渐加速退出农业部门。

改革所取得的一些突破性进展推动了劳动力从农村向城市转移的进程。1983年,随着农产品产量的大幅提高,农民获许跨地区运输和销售农产品,这第一次打破了农民经济活动的地理限制。1988年,农民获许自带口粮前往邻近城镇工作,这第一次打破了城乡部门之间的就业边界。随着粮票制度于20世纪90年代逐步废除,阻碍农村劳动力前往城市工作与居住的壁垒也不复存在。

与公共服务相挂钩的户籍制度仍然存在,这意味着流动人口与其家属无法均等地享受义务教育、基本社会保障、最低生活保障,也无法在其工作与居住的城市保障房政策。但是户口制度已不是阻碍劳动流动与人口迁移的制约因素。

在城乡劳动力市场相互分离的历史时期,转移劳动力非农就业机会极为有限。20世纪80年代以前,乡镇企业是农村转移劳动力唯一的就业机会。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视察拉开了新一轮市场化改革的帷幕,沿海地区迅速崛起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产业与非公部门,为跨地区流动人口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推动了第一波流动人口转移的热潮。

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国企改革打破了“铁饭碗”,下岗工人不断增多,劳动力市场的基本要素开始形成。首先,下岗失业工人在政府的积极就业政策扶持下,得以通过劳动力市场实现再就业。其次,新成长劳动者需要通过劳动力市场而非依赖政府分配找到工作。最后,农民工获得了更多的与城市居民在劳动力市场中平等竞争的机会,可以进入城市任何就业部门,其薪酬水平由市场决定。

中国的全面改革并不限于上述措施。其他方面的改革也取得了重要成果,包括通过双轨制实现的价格改革与市场发育、分税制改革、国企改革、私营部门拓展、吸引国外直接投资、利率与汇率市场化、土地改革与加入世贸组织等。

然而,在诸多改革措施之中,城乡劳动力重新配置最能反映出二元经济发展的本质,并揭示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如何被人民所共享。通过探索劳动力通过改革开放进行重新配置的过程,可以揭示中国经济增长动力的主要来源、改革开放的红利如何被人民所共享,以及改革还有哪些方面仍未完成。

五、深化改革,进一步释放可持续增长潜力

中国过去40年所取得的成就,源自其将改革、开放、发展与共享通过供给侧与需求侧特征进行有机结合的能力。

首先,中国改革与人口转型在时间上完全重合,因此有利于推动经济增长。根据联合国(2015)测算,1980~2010年期间,中国15~59岁之间的劳动年龄人口增长率为1.8%,而与此同时不满14岁与60岁以上供养人口以年均0.2%的速度下降。随着改革的深入推进,体制障碍逐渐消除,人口红利得以释放,从而推动经济高速增长,体现为这一时期较高的潜在增长率(Cai和Lu,2013)。

其次,中国的改革开放以全球经济一体化为背景,能够通过扩大外部需求实现其潜在增长率。无论因果关系如何,中国对外开放政策的实施并与WTO规则接轨的过程恰逢20世纪90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的迅猛发展。赶上此轮全球化浪潮有助于中国获取巨大的海外市场需求,将其人口红利转化为潜在增长率。

然而,这些有利条件最终必然会减弱甚至消失。中国人口红利持续30年之后,2010年劳动年龄人口达到顶峰,人口结构开始出现转折。根据预测,2010年到2050年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将以每年0.8%的速度下降,供养人口数量则将以每年1.3%的速度上升。此外,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英国通过公投脱欧、全球贸易增速于2012年起持续低于GDP增速的背景下,全球资本流动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在2007年峰值的基础上大幅下降,标志着本轮全球化高潮即将结束。

中国经济长期依赖人口红利与全球经济一体化实现增长,因此上述趋势意味着中国未来的增长动力下滑将不可避免。蔡昉和陆旸(2013)指出,中国经济潜在增长率预计从1978~2010年的10%下降到“十二五”期间(2011~2015)的7.6%,以及“十三五”期间(2016~2020)的6.2%。潜在增长率下滑将持续至2020年以后,并逐渐回归中国经济稳态。为了应对上述挑战,中国必须采取以下措施。

首先,中国应进一步挖掘其生产要素(尤其是劳动力)供给与配置中所存在的固有潜力。长期而言,中国固然不能避免Pritchett和Summers(2014)所提出的回归平均法则。然而,劳动力自由流动与有效配置仍面临一系列体制障碍,意味着即使人口红利不再增长,传统增长潜力仍可通过劳动力重新配置的方式得以释放。

改革的持续推进对于提高潜在增长率从而保持增长动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旨在消除体制障碍、给予农民工合法城市居民身份的户籍制度改革可以进一步挖掘要素供给与配置潜力,进而推动劳动力的持续流动与重新配置。由于增长动力来自改革而非人口红利,因此,由此获得的增长动力应被视为改革红利。不过,即便改革红利得以释放,未来增长率也不应预期达到之前的高水平。

其次,中国的经济增长应从投入驱动型向生产率驱动型进行转变。人口红利的消失意味着中国二元经济发展阶段正在走向终结,同时中国经济正在步入新古典增长阶段。在这一转变发生的同时,中国也将实现中等偏高收入向高收入阶段的转型。经济理论与发展经验告诉我们,这一转变成功与否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在经济增长中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Hansen和Prescott,2002)。

劳动人口从低生产率部门向高生产率部门转移,曾在二元经济发展阶段中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起到了重要的助推作用。而随着中国人口红利的消失,劳动力重新配置所带来的效率提升将日渐式微。

也就是说,未来全要素生产率增长需要依赖创新驱动,因此不可避免地需要进行熊彼特式的“创造性破坏”。研究表明在发达国家,企业的进入、扩张、萎缩、退出这个机制,可以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贡献1/3~1/2(Foster等,2008)。深化改革、建立必要的政策环境以鼓励竞争、打破垄断与社会保护是使这一机制适用于中国的必要前提条件。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过去40年,中国所创造的经济发展奇迹被古典增长理论家称为“条件收敛”的完美放大版(Barro和Sala-i-Martin,1995)。尽管中国计划经济时期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积累为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创造了必要条件,如果缺乏深入改革与全面开放这一充分条件,经济增长的必要条件也无法转化为实际增长。

这一逻辑同样适用于中国目前所面临的挑战。随着传统增长动力陷入枯竭,必须通过改革培育新的增长动能,以支持未来的经济增长。中国下一步改革具有一些新的特征。正如西谚所说,低垂的果实最容易被采摘殆尽。传统增长动力日渐枯竭,而旨在挖掘新增长潜力的改革又困难重重。首先,当改革触动固有利益格局时,必然会遭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与干扰。其次,“创造性破坏”在释放增长潜力的同时,也会对某些部门的就业造成冲击,影响某些企业包括创业企业的生存问题。最后,由于改革成本承担者与获益者之间的不一致性,改革也存在激励不相容的问题。

为了应对上述挑战,应首先确保改革红利(即改革所带来的额外潜在增长)能够得到共享。考虑到对未来改革红利进行贴现的困难性,中央政府应认识到推进改革所带来的潜在经济增长率的提高是一种纯粹的公共品,并应承担更多的改革成本,包括中央与地方间财政支出责任的重新划分、加强下岗工人与弱势群体保护,以及对改革中的利益受损者进行补偿。

随着改革红利进一步得到释放,与推动改革相匹配的激励措施发挥作用,中国经济增长态势将持续向好,并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建成现代化的高收入国家这一目标也将在本世纪中叶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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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ai, Fang.2016. China’s Economic Growth Prospects: From Demographic Dividend ToReform Dividend. Cheltenham,UK: Edward Elg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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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ai, Fang,and Lu Yang. 2013. “The End of China’s Demographic Dividend: The Perspective ofPotential GDP Growth.” In Garnaut, Ross, Cai Fang, and Ligang Song (eds), China: A New Model for Growth andDevelopment. 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E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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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Lewis, Arthur. 1954. “Economic Developmentwith Unlimited Supplies of Labor.” TheManchester School, 22(2): 139-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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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Whalley, John and Xiliang Zhao. 2010. “The Contributionof Human Capital to China’s Economic Growth.” NBERWorking Paper, no.16592.

[22]World Bank. 1993. “The East AsianMiracle: Economic Growth and Public Policy.” 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Report.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3]World Bank. 1998. China 2020: Development Challenges in the New Century. Oxford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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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2003. “Gold into the BaseMetals: Productivity Growth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during the Reform Period.” Journal of PoliticalEconomy, Vol. 111 (6): 1220-1261.

[26]Zhu, Xiaodong. 2012. “Understanding China’s Growth: Past,Present, and Future.” Journal of EconomicPerspectives, 26(4): 103-124.

China Economist (中文刊名:《中国经济学人》)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主管、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主办的面向全球发行的中英文学术期刊。China Economist创刊于2006年3月,始终致力于向全球传递中国经济学与管理学最前沿研究进展,搭建中外学者相互交流的学术平台和研究阵地,向全世界宣传能够代表中国人民根本利益诉求的研究成果,促进国外读者更好地了解中国,不断增强我国的国际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中国经济学人》先后被EconLit、EBSCO、ProQuest、SCOPUS等全球主流、权威数据库及索引系统收录,入选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人文社会科学期刊(AMI),是“代表我国人文社会科学英文刊最高水平”的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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